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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軍砲兵飛彈學校 目標偵測專長班86年班1---

休完新兵中心的探親假(結訓假)後,1996 8 ,我到了台南永康的「陸軍砲兵飛彈學校」(代號:湯山) 報到。接受為期35天的『砲兵目標偵測專長班』的訓練。

砲兵所謂的「目標偵測」,是指在可目視彈著處(通常會有所謂的觀測所),觀察、測量彈著點與目標的誤差,將結果回報射擊指揮所,進行火炮「射角」及「高低」、、、等射擊諸元的修正。例如:「近彈偏右X密位」、「遠彈偏左X密位」、「不見彈」。

PS:密位是角度單位,換算方式各國不一,國軍使用的是:一圓周=6400密位。 利用對數和三角函數,計算出距離、方位、夾角、、、等為精確命中目標所需的射擊資料。

所以,在35天的訓練中,我們的時間幾乎被對數和三角函數填滿了。雖然我在校時,這兩個章節沒學好,但這裡用到的都是基本的,所以還OK;而雖然是基本的,對於大部分是高職學歷的同梯而言,一開始的反應就像在看天書一樣。但是,36個人,還是都順利結訓了。

 

 

砲校生活二三事---

進到砲校,看到了一些新奇、怪異的人、事、物。

首先是「指揮部值星」(就是實兵單位的「旅值星」,通常是中校層級擔任)。特別的是,實兵單位的旅值星,值星帶是「紅白紅白紅」(圖一),在砲校我看到了一種近「螢光黃」的值星帶(圖二)。當時看到一個臃腫身材的軍人,披著那條黃色值星帶,騎著一部腳踏車(當下真的擔心腳踏車會被壓垮),那畫面說多怪就有多怪。事後回想起來,甚至一度懷疑,他就是我在砲兵部隊的第二任營長。

再來,看看我們的中隊(連級單位),中隊長是少校,他居然在部隊、、、養貓!!!三不五時,穿著軍服把貓抱在懷裡到處晃,還一邊撫摸著那隻貓、一邊和我們講話。那畫面,各位能想像嗎?跟這個差不多扯的來了。其中一位區隊長(排長級),是個上士。常備士官(國中畢業就去讀軍校的那種),就像個小朋友一樣。他的髮型、、、理個軍人平頭,前額居然留了一搓S型的瀏海,長度大概到眉心上方。第一次看到他,我真的差點笑出來。心裡的OS:靠!這是個甚麼樣的單位啊?!編制內管制外的嗎?

以上兩人,基本上都很和善,最兇的反而是一個台大畢業的預官。但是!、、、會叫的狗不會咬人、會咬人的狗不會叫,這個邏輯在軍中,87%適用。一次的全校升旗,因為對我們唱歌的聲音不滿意,中隊長近乎嘶吼的:「你們就這點聲音啊」。然後轉頭看那個上士(他值星):「你在帶的甚麼部隊啊」。然後就離開了。那個上士站到部隊正前方:「聽口令,趴下!」(跟平時輕到快聽不清楚的聲音比起來,他這五個字的音量和震撼力,彷彿被鬼魂附身似的)。當時,其他的部隊正陸續帶離,我感受到他們詫異和狐疑的眼光(學校單位很少這樣搞的吧),大隊長在內的其他幕僚也完全沒插手的意思。我們趴著把砲校校歌唱了三遍,起立後他說:「再讓我被罵,你們就給我用爬的進餐廳」。然後就帶著我們跑步進餐廳。已經忘了早餐是甚麼,只知道沒人吃得下、、、

 

 

抽籤---

我們這期,分別由北中南區各挑選12名新兵受訓,抽籤時也分北中南區的籤。為的是,如果沒抽到外島,就能在離戶籍地相對近的地方服役。每區的12名同梯,會先抽順序籤,決定抽籤順序,再依順序抽部隊籤。籤上面寫的是部隊的郵政信箱(部隊駐地不會有住址,就只有郵政信箱),而報缺單位及郵政信箱和缺額,早就用大字報貼在教室前的白板上。所以,每一個人都可以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區,哪個單位剩下幾個名額。

在大字報上看到北區的報缺單位出現兩個之前完全沒聽過的單位:「救指部」、「莒指部」。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,有人問區隊長:「那兩個是甚麼單位?」「是『救國團指揮部』嗎?『莒指部』是負責「莒光日」教材的指揮部嗎?」、、、

區隊長的嘴角閃過一抹詭異的微笑:「抽完再說吧!」我心想:「幹!有鬼,怎麼可能有那種單位?」

※「莒光日」是所謂的「政治教育日」。安排在每週四早上。當過兵都知道,「莒光日」幾乎是除了重大戰備、演訓任務之外,全國三軍最重要的日子。做甚麼呢?看電視、分組討論。夠無聊吧!除了必要的衛哨勤務之外,沒有人例外。

 

結果、、、

「救指部」--「陸軍反共救國軍指揮部」駐地:馬祖東引、直屬陸軍總部管轄;

「莒指部」--「莒光指揮部」駐地:馬祖莒光鄉(東莒、西莒)、馬祖防衛司令部管轄。

居然是分處馬祖南北兩個離島的地區指揮部!公布後,笑聲和歡呼聲快把教室翻掉了(我只是嘴角微揚,而那意味著羨慕。因為、、、我想去)。但是,那兩個人應該想哭吧!

 

主角拉回本人身上。抽籤前我們被告知,南區12支籤當中有四支金門籤。同期中,怕操的,不想抽到;有女朋友的更擔心。我卻跑去找中隊長問:「報告中隊長,我可以自願去金門嗎?」中隊長:「嗯、、、(可能沒遇過義務役有這種要求,所以才有那樣的猶豫吧!)你方便讓家裡簽切結書嗎?如果家裡同意,我們再討論。」說完後就指示區隊長,讓我打電話回家。電話中,我:「爸喔,我們要抽籤了,我想自願去金門,但長官說需要家裡同意並簽切結書。」當時飛彈危機剛過,兩岸情況仍緊繃,所以爸幽幽的說:「不要啦,跟人家一起抽就好了啦。」我知道爸在想甚麼,所以就沒多說甚麼爭取的話了。

南區12支籤分別是:金門*4(金防部、金西(127)師、列嶼(158)師、南雄(284))、澎湖防衛司令部*2、第八軍團*2109*2257*2(不要問我為什麼記的這麼清楚,你們會怕。哈~)。外島籤的比例1/2耶,比新訓中心還高。我抽的順序是第11,也就是,輪到我抽的時候只剩下兩支籤。

前面有提過,有女朋友的、怕操的、怕離家太遠的,都不想去外島,尤其金門。結果呢?邪門至極。第一個抽的,是有女朋友,最怕去外島的。抽出來後,面對我們念出自己的郵政信箱,他還沒來的及回頭看大字報,全場的歡呼聲已經告訴他答案---金門。而且還是籤王--金門防衛司令部砲兵指揮部,傳說中的、、、「金砲兵」!他在台上勉強擠出的笑容,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,走下台後,取代笑容的落寞,我發自內心的不捨(他是個很單純、很乖的男生。雖然大家都說外島的觀測士很爽)、、、快轉至第六位,這位仁兄,把南區最後一支金門籤抽出來了!全場又是一片歡聲雷動。

輪到我了。籤筒裡剩下一支澎防部、一支第八軍團。心想:好吧!去不了金門,去澎湖也好。我摸到第一支時,一個念頭閃過,我把它放了,改抽另一支。這一念之差,造就了我上大學後至今,跟家人相處最頻繁、緊密的一段時間---第八軍團。

 

 

報到---

機八到最高點的憲兵--

八軍團:團本部當時位於高雄縣旗山鎮。代號:「干城」。指揮官:軍團司令。編階:中將。下轄台南以南至屏東的陸軍,少數特殊單位除外。

我雖然抽到的是第八軍團,事實上是屬於第八軍團下轄的砲兵指揮部---「陸軍第八軍團第四三砲兵指揮部」。駐地:大樹。代號:「天雷」(下部隊後,自學長口中聽到『天打雷劈』部隊時,我笑翻了)。指揮官編階:陸軍少將。下轄:本部連、一個8吋榴炮營、兩個155榴炮營、一個105自走砲營、一個8吋自走砲營、一個工六火箭(工蜂六型多管火箭)營、兩個高砲連。分散在台南至屏東各地。荒唐的劇本即將真實上演、、、結訓前,砲校發給了每個人一張結訓證書、一張報到通知單。休完結訓假,直接去自己的單位報到。上述的編制,是下部隊後才知道的。所以去報到時,完全懵懂。

報到當天,四舅開車帶我到旗山的軍團報到。從外面道路轉進一條很長、雙線道、很直的路。(心裡那悶著,怎麼沒其他車啊?)遠遠就看到有憲兵值勤的門口,四舅先把車停在旁邊的停車場,我拿著報到通知單先下去問、、、劇情展開前,先描述現場狀況。

當時有一名配手槍的機動哨、另一邊哨台上站一個手持步槍的固定哨(不動的)。以下和我對話的都是配手槍的憲兵。

我:請問一下,這邊是第八軍團嗎?

憲兵:你很隨便喔。

我:、、、

憲兵:你真的很隨便喔。。。你沒看到人啊?(語調平靜、低沉)

我:、、、(他在講甚麼啊)。硬著頭皮回他:沒有。

這個憲兵指向對面哨台上那個憲兵:他不是人啊。然後哨台上那個憲兵立刻從持槍改為端槍(警戒姿勢)(這時,我就知道他在玩我了)

我:、、、

憲兵:誰載你來的?

我:我舅舅。

憲兵:去把行李拿下來,叫他回去了、、、

那個憲兵看著報到通知單:校訓生啊?

我:是。

憲兵:以後要升士官的啊?

我:、、、應該是。

憲兵:你想剛來就記違紀嗎?

我:沒有。

憲兵:去裡面等。

裡面那麼大,去哪裡等啊?一眼望去,只看到正前方約200公尺左右有一棟建築物,上面有「干城」兩個大字。於是,

我手指著那棟:去「干城」那棟嗎?

這時他就大聲了:那是司令住的,你去那邊幹嘛。旁邊會客室等啦!

我心裡真的,把我知道的髒話(除了詛咒、問候他父母長輩之外)都罵過一遍、、、過了約10分鐘來了一個軍官,帶我去辦公室。

荒唐、荒謬、僵化的國軍--

路上,軍官問我:你們有幾個人會來?(我心想:靠北,缺是你們報的你們不知道幾個?!有點扯吧。)

我:兩個。

進到辦公室,還有另一個軍官(在看報紙)。當天是週六下午,該走的都走光了。

軍官:你先坐一下,等你同梯的來。(當時約下午兩點)

約半個小時後,同梯的來了。

軍官:你們坐一下,或看報紙、雜誌,我打電話叫指揮部來接你們。我:不是這裡啊?

軍官:不是啊,砲指部在大樹。

我:、、、

跟同梯聊了一下,他說憲兵沒找他麻煩啊。(幹!我看起來欠修理嗎? )那個軍官聽到我們的話題:你走的那條是「將軍道」只有黑頭車能走,也有走錯的,沒這麼嚴重。可能今天大門的憲兵心情不好吧!

我、、、我心裡就又把我知道的髒話(除了詛咒、問候他父母長輩之外)又罵過一遍了。

一個小時過了,人還沒來。兩個小時過了,還是沒來。軍官打了個電話後:再等一下,因為週六下午,所以找不到人派車。、、、大概六點多,車來了。軍官:走我帶你們下去。。。我們在軍團枯坐了四個小時,除了翻一下報紙和無聊的陸光雜誌、擦了一下玻璃,其他甚麼事都沒做,而每通電話都給我們期待,卻又落空,直到最後一通。這四個小時,我們連資料都沒填,那當初為何不直接叫我們去砲指部報到就好了啊?(心裡又被那個動詞單字佔滿)、、、

沒有最扯、只有更扯~

經過30~40分鐘的車程,我們來到了位於高雄縣大樹鄉的「四三砲指部」,各位以為這就是我們兩個的落腳處了嗎?、、、我們繼續看下去。

進營區,一路也是冷清的景象,在暗黑的天色下,真的會有「正進行清理的戰場」的錯覺。我們倆被交給了指揮部人事官,走著走著,他冒出的第一句話,我真的差點昏倒、、、

人事官:你們兩個想去那個單位啊?(*N!甚麼跟甚麼啊?)

我跟同梯兩個面面相覷,半响說不出半個字。這時人事官對著我同梯問:你家住哪裡?

同梯:報告,潮州。

人事官:喔、、、那你去「八洞兩」好了。(「八洞兩」=802)

同梯:「八洞兩」在哪裡?

人事官:就在、、、

同梯:喔,我知道,在我家附近。

人事官:那就決定囉。

同梯:好。

PS:「八洞兩」是部隊番號,就是前面提過的,四三砲指部所屬的「工

    六火箭營」。駐地:屏東潮州。

換我了。

人事官:你家住哪裡?

我:前鎮。

人事官:那,你要去「拷潭」還是「後庄」?(再一次的命運與機會的殘酷抉擇。)我知道「後庄」的大概位置,卻沒聽過「拷潭」。所以、、、

我:「拷潭」在那裡?

人事官:鳳山火車站往澄清湖那條路一直走、、、

我:喔。大概知道。

人事官:所以、、、你要去哪裡?(TMD,事關未來一年九個月的命

        運,可以不要這麼急嗎?)不到三秒鐘的考慮後,

我:「拷潭」好了。

人事官:都確定了齁?我人令要打上去了喔?好,我先帶你們去

        吃飯。就帶我們去餐廳。

人事官:你們先吃,我去打人令,等一下再過來。

人事官離開後,我們兩個,一個「幹」、一個「靠么」,幾乎同時出口。根本吃不下。過沒很久,人事官來了。

人事官:我人令打好了,你們吃完了嗎?

我們:恩。

人事官:那就這樣,你們先回家吧,後天「么六洞洞」(1600)前,

        單位報到。

在我們兩個腦袋還在想「現在甚麼狀況」時,人事官又開口了:「記住喔,你們沒假單,看到憲兵要趕快跑喔。」

我心裡又是「幹*N」。(這一天,應該是我這一生目前為止,爆粗口最多的一天)因為我們要從九曲堂坐火車,我到鳳山,同梯坐到潮州。都算大站,而大站中,通常都有憲兵出沒,我們又穿著軍服。人事官這樣搞,等同把兩隻兔子丟進動物園猛獸區,自己想辦法求生。這時,已經晚上快九點了。我永遠記得當天到了鳳山,出站後打電話直到家人來接,我都非常鬼祟的躲在柱子旁眼睛到處搜尋憲兵的身影。那個樣子不要說憲兵,警察看到都不見得會放過,即使你穿著軍服。就這樣忐忑的等到上了家人的車。

第八軍團有個四三砲兵指揮部、四三砲兵指揮部下有六個營、兩個連,我要去其中一個營,居然浪費近10個小時才確定,而且還要兩天後才能正式報到。整個國軍的教育訓練體系和實兵單位的橫向聯繫=0

荒唐至極。但換個角度想,沒有這一段,我也沒那麼多「古」可以講。

 

我們在荒唐作業下的命運

同梯選的離他家很近的「八洞兩」營,從後來我下部隊後的學長口中得知,那似乎是個很恐怖的單位。學長:「對啦,現在離家近會笑啦,再不久他就會隔著圍牆看著他家掉眼淚了。」之後又聽說那是個學長制很重的單位,看到學長不用問好,在距離三到五步時,蹲下,等學長走過去了,學弟才能站起來繼續走、、、罄竹難書啊。

我呢?我只能說,祖上有德。抉擇的結果,讓我體驗到我想要的軍旅生活,輕鬆、寫意、精彩、充實且充滿回憶。部隊生活,讓我休息一下,容後再敘。哈~

    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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